瓦西尔镇被一条河流横贯,清澈的水源滋养两岸人民已逾百年。
相传在先皇稳定江山之时,这里曾作为前哨堡垒使用。无数战士为和平前赴后继,有的甚至因此献出了生命。可最后他们却只能化作一抔黄土,飘散在墓碑覆盖的山冈周围。
老者说,瓦西尔的英灵不愿离去,它们始终守护在镇子旁边,这才换来小镇如今的安定与繁荣。
也许,事实也果真如此。虽然那场旷世之战已成为羊皮卷上古老的文字,可英雄的传说却始终留存在人们心中。他们的英勇果敢,善良抑或坚强,都像是一股透魂之力,感染着一代又一代瓦西尔镇的人民……
“快醒醒,小子!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睡懒觉?”
粗壮的手臂凌空飞来,它拽住少年脚腕,将他一把从床上拎了起来。卡尔则像只被猎狗咬穿喉咙的野兔,毫无生机地半闭着眼球。
“老爸,打猎时间到了吗?”
“在你去见梦神的时候,打猎就已经结束了。”
父亲无可奈何地摸摸下巴,把卡尔重新放回床上。他盘腿坐了起来,嘴巴却依然不老实地打着哈欠。
“喏,小子。门外有我今早刚打的野物,去拿到镇上换些麦芽酒吧。今晚烤狼肉,要是没有美酒的陪衬可不行。”
“哦,好吧。”
卡尔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肩膀,眼皮几乎要闭合成四条粗粗的眉毛。他穿好衣服,在父亲的怒目注视下,慢吞吞地挪出了屋子。
卡尔和父亲的家位于瓦西尔镇边缘,作为洛兰家族的继承者,他们世代都担任着守护小镇的职责。而狼群,则成了父子两人每天都要面对的劲敌。
残忍,狡猾,常会趁毫无防备时对猎物发动突袭。
光是这一点,卡尔的父亲就已经操碎了心。每天在森林中焦头烂额地巡逻已成为日常惯例,虽然这根本不能阻止狼群的活动,但袖手旁观可不是护林员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况且,近几周狼群的攻势比从前更加凶残了。可到底因为什么,卡尔却并不清楚。他只隐约感觉到,这些昔日的敌人们,好像正悄悄发生着某些变化……
“琳娜姐,一大壶麦芽酒。”
“是卡尔啊。怎么,又给你爸爸当苦力了?”
酒馆老板的大女儿梳着干练的马尾,清纯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妖娆。她眯起眼睛,美丽的脸蛋上透出几丝怨色。
“那个大叔,最近可越来越差劲了啊。卡尔,先别急。我们家酿的忘忧果酒今天出窖,尝几杯再走吧。”
卡尔点点头,找了个空位坐下。酒馆里全是熟悉的面孔,大家高兴地向他打着招呼,时间好像停滞在这狭小却洋溢幸福的空间里,完全没有要继续前进的迹象。
每天都能见到这群快乐的人们,每天都能在祥和与惬意中度过。
或许,这才是人生真正的乐趣吧。
可为什么,自己却总有种不甘心的感觉呢,好奇怪。
“喂,发什么呆!”
背后传来轻柔的触感,卡尔转过身,两大杯香气四溢的果酒突然落在桌上。随之而来的是一个精灵般活泼的身影。她是琳娜的妹妹夏伊斯,明明和卡尔同岁,却已经是镇上小有名气的剑士了。
“又去训练了吗,剑士小姐?”
“这称谓,听起来好变扭啊。”
夏伊斯红着脸垂下头,她并不是个羞于言辞的女孩。可不知为什么,每当与卡尔对话时,心脏却总像无法控制一般狂跳个不停。
“最,最近,狼群那边还好吗?”
“哦,总感觉它们比以前更凶残了。但是我和老爸还能应付。”卡尔说完,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果酒。
“如果有难处,可以随时找我哦。”
“得了吧,难道你想让那些未开化的野兽领教你的剑法?”
两人就这么在佳酿的浸泡下愉快交谈着,不知不觉中,高挂天空的太阳也已经开始向西偏转。
“都这么晚了,我要走啦夏伊斯。老爸发火的样子,呃。真是可怕到不敢想象。”
“等等!”
夏伊斯突然叫住正准备离开的卡尔,瞳孔中荡漾着星星点点,毫无规律的波纹。
“你明天,还会来吧?”她拽着右侧发梢,羞涩地开口问道。
“当然,威克可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哦。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问问。”
夏伊斯说完,又情不自禁低下了头。柔顺短发遮住那张干净的面庞,在温和的风中红透了脸颊。
“那就这样,明天见喽。”
“哦……”
终于,走远了。
“我还真是个……”
懦弱的家伙呢。
***********
回家途中,卡尔显得异常兴奋。他拎着两壶麦芽酒在森林奔跑,口中还哼起了战士冲锋时所用的激昂旋律。阳光透过树叶投向地表,在卡尔身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影子。就连它们也像是体会到了少年此时的心情,在他周围活泼地跳跃着。
“夏伊斯家的酒,真美味啊。”
他自言自语,脸上却洋溢着最真实的笑容。这可绝对是无法被虚伪表演所代替的,发自内心的感情流露。
至少在瓦希尔,这座并不算富庶的小城镇中,那样的微笑每天都不会少见。
卡尔突然停住脚步,原本放松的神经像琴弦一般迅速绷紧。
因为在不远处灌木丛中,传来了那种他熟悉无比的低沉吼声。
狼,而且不止一条。
他放下杂物,取出背在身后的短弓,搭上箭,猫腰朝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虽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但在森林中的狩猎生活让卡尔学会了很多技能。潜行,如何分辨食物,还有精湛的箭术。这些东西看似与日常生活毫无关联,却是一个人如何在野外存活的关键所在。
可当拨开灌木丛时,卡尔却几乎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七八条野狼正包围着一个柔弱的少女!她戴着高高的巫师帽,雪白的短裙一尘不染,脖子上蓝色水晶坠饰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帽檐阴影里,藏着一双炽红的瞳仁,那颜色是如此热烈,好像目及之处随时都可能燃起一场大火。
不过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如臭未干的红毛丫头而已。
可恶……狼竟然这么多。
卡尔紧握弓柄,心中思忖着营救少女的方法。虽然自己勉强算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但这种情况还真是第一次碰到。如果贸然出手,他根本无法保证女孩甚至是自己的安全。
而这场事件的主人公,却并未对眼前的灾难做出任何反应。
估计这丫头被吓傻了吧,卡尔听到狼群中一声极为突出的低吼。他知道,那是头狼在下达进攻的最后号令。
如果再不做些什么,恐怕……
“快跑!”
顾不了那么多了,卡尔一个箭步冲进树丛,拽起女孩纤细的手臂就往森林深处跑去。狼好像被这突然杀出的家伙吓傻了,愣住好大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才撒开后腿恶狠狠地扑向了他们。
"你……"少女张开嘴好像要说些什么。
"别说话!快跑!"
"喂!"
"别说话!"
卡尔突然回头,将弦上的箭用力射出。尖锐的箭簇直指头狼,一声闷响后,它便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可这样做却并不能阻止其他恶狼疯狂的追捕,与之相反,他们好像变得比刚才还要暴躁。如果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那卡尔他们将很快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呼……停,下。"
"什么?"
"呼,呼……我叫你停下来!"
卡尔被女孩的怒吼吓到了,下意识松开了紧握着的右手。
少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摘下巫师帽,鲜红如血的长发倾泻而下,在阳光中迸射出灼人眼球的光泽。她抬起双手,努力调整呼吸,口中还呢喃着古怪的异邦语言。
那副镇定自若的神情,难道……
"Lasllamasetrernas."
"Allanamidecre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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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热的通灵圈随少女引导逐渐显现出来,它正对群狼,一股强大的能量正在那些符文与架构之间不断涌动着。
"Libra!"
红色火柱从地面蹿出,直指天空。那些愚蠢的生物还未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就已经被烈焰烤成了一堆焦炭。原本的张狂吼叫顷刻化作痛苦的哀嚎,在森林之中久久回荡。
看着前方同伴的悲惨遭遇,原本嚣张的野兽们立刻夹着尾巴逃走了。
看来在这片森林中懂得知难而退的,还不仅仅只有人类一个种群。
"你……你竟然?这是,是巫术吗?"
卡尔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惊讶地几乎要将嘴巴张成一个圆圈。
"不要侮辱高贵的元素魔法,你用的才是巫术呢,你全家都是巫师!"
问候完少年全家后,女孩捡起地上的巫师帽,轻轻掸掉尘土,把它重新扣到了竖着呆毛的脑袋上。
卡尔终于从刚才的错愕中缓过了劲来。
"还,还说不是巫师……那明明就是巫师的帽子!你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少年指着少女的帽子义愤填膺。要知道,在大陆历史中,巫师一直都扮演着邪恶的角色。
内乱时期,曾经有位强大的巫师,他信奉邪术,烧杀抢掠,自封为夺魂王,聚集了众多异教徒与炼金术士为害一方。因此在战争结束后,巫师们的名声也一直未能得到平反。
即便在如今这个和平年代,那噩梦般的阴影却依旧留存在人们记忆深处,始终无法抹去。
当然,他们对于巫师的仇恨,也从未因战争的结束而消逝殆尽。
"不不不是就不是,你,你看!"女孩着急时比卡尔还要结巴,她红着脸颊扯起脖子上的项链,想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么东西?"
"奥术水晶,这是只有艾文斯奥术师才有资格佩戴的饰品哦。"
"奥术水晶?"
"怎么样?都明白了吧!"
少女擦掉冷汗,扬起可爱的鼻子,闭上眼睛露出了骄傲的神色。与身体比例完全不符的巫师帽也跟着脑袋微微上倾,给人一种忍俊不禁的奇怪感觉。
怎么都觉得,这好像是她第一次成功说服别人。
"你用这种方法骗了几个人?"
"两个。才有鬼啊!我,你这家伙……"
女孩儿被气得几乎要哭了出来,晶莹的泪水在眼窝中打转。
如此超凡脱俗的理解能力,简直想让人把他吊起来打一顿啊。
这个乡巴佬。
"凯瑟琳,你刚才跑哪里去了?"就在这时,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循声从树林缓步踱出。他看起来已年逾古稀,目光中透着一种超然于世的慈祥与安宁。
"卡尔!?哎呀,时间过得可真快……我是卢宁?6?1安森道尔,还认得我吗?"
老人拄着拐杖朝卡尔走来,他手上的水晶戒指在素色法袍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哈,这片森林里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卡尔不成?我和你父亲是老相识了。今天带着爱徒,也正好是想去拜访你们。"
卢宁说完,用衰老的手掌拍了拍身旁那顶巫师帽子。
“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我,呃……我没有印象。”
卡尔领着两个陌生人往家走去。虽然刚开始还怀疑他们的真实身份,但从一路上与老人的交谈中,他却可以感受到那种从心底传来的信赖感。
为什么,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总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自己曾经还真的见过他也说不定呢。
就这样,一行人说笑着往森林深处走去。不知不觉,卡尔就带着那两个陌生人走到了自家门前。
"卡尔,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酒呢?"
"酒?酒!啊,糟糕。"
肯定是刚才一着急,不知丢在了哪里。
"你说的是这个吧,威克。"
卢宁从卡尔背后不紧不慢地迎上去,手中还提着两壶上好的麦芽酒。对于少年父亲的爱好,老人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卢宁老师?天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啦!我这也根本没有准备……"卡尔看着父亲满脸焦急的模样,心中不由暗自窃笑。毕竟这副德行的老爸,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可与此同时,许多疑问也涌上心头。
这位老者究竟是谁?为什么父亲要称他为老师?
难道说……自己其实是前朝贵族的后代?
天哪,仔细想想还真带劲儿呢。
"好恶心,你口水都滴到我帽子上了!"
"哦,对不起喽。"
晚餐时间,四人围坐在篝火旁享用狼肉与面包。卡尔看了看对面那两个身影,老人正和父亲回忆往事,眉目中透出的喜悦之情不溢于言表。
名叫凯瑟琳的女孩则始终在低头狼吞虎咽,真不敢想象如此柔弱的身躯下到底隐藏着几只贪婪蛮横的野兽。
"卢宁老师,您今天来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事吧。"
"的确如此。"卢宁拿出手帕擦拭嘴角,用不紧不慢的语气继续着对话。
"但在此之前……凯瑟琳。我听说从西面丘陵上俯瞰这片森林,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心形山峦哦。要不要让卡尔带你去试试?"
卡尔很清楚,这只是大人用来支开小孩子们的惯用词令而已。虽然很好奇他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但少年却还是乖乖听从了老人的建议。
"是吗?我想去看!"
"呼,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心形山峦到底是啥玩意?
喂。
这谎话,未免编得也太随便了一点吧。
***************
天色已经黯淡,卢宁与威克对坐在木桌旁,表情显然已没有刚才那样轻松。桌子中央一盏油灯将黑暗赶到角落,却终究也无法驱散弥漫在两人周围的凝重。
"威克,还记得占星家海勒在临终前提到的石板吗?"
"您是说,记录着大陆未来的石板?可它只不过是传说而已,根本没有人见过那东西,就连海勒本人恐怕也是如此。"
"也许吧。可我前些天在帝国藏书馆整理资料时,却意外发现了海勒大人的笔记。"卢宁从袖中拿出一本沾满沧桑的牛皮簿子,借着灯光将它递给威克。
"这本笔记上清楚地记载了帝国士兵在攻入前朝都城时,从皇宫内部搜出石板的经过。如果公之于众,那么在整个艾文斯学术界,乃至整片大陆,都必将引起巨大的轰动。"
"复活的邪神,被尖刺贯穿的兀鹫,红龙……难道这些,就是石板预言?"
"是,但并非全部。"卢宁说到一半,突然止不住咳嗽起来。他颤颤巍巍地掏出一瓶药剂服下,这才好不容易恢复了原状。
"士兵们在看到石板后,全部无一例外地疯掉了。海勒大人也只能从那些不知真假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一个模糊的概念。"
"什么概念?"
"治世结束后,乱世又将卷土重来。"
“那么……有什么方法可以破解?”
卢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这是大陆必将经历的劫数,没有人可以逃避。”
威克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老师,他眼窝深陷,皮肤因衰老而毫无生机地悬挂在骨骼之上。但是,那双眼球却像历经炼狱的锤打一般,在火苗映衬下散发着阵阵光芒。
那光,如此执著,如此坚毅,就像卢宁年轻时的目光那样,从未发生任何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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